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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 迁 之 殇 作者/方晓芬
2023年秋意渐浓的九月，龙港大桥、龙港二桥、瓯南大桥、鳌江四桥、鳌江五桥、龙金大道东河段等六大片区城市有机更新项目同步启动征收签约，以狂飙之势吹响征迁“号角”，全面推进城市有机更新。我非常荣幸地成了二桥片区的“幸运儿”。六大片区拆迁的消息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洋洋洒洒地铺满在这片古老的城区。宣传中那明确的数字95%以上的拆迁意愿率符合拆迁，仿佛是一盏希望的明灯，照亮了这片区的很多人的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大家欢欣雀跃。拆迁，这个看似充满希望、进步与变革的词，对于我来说，却是一场无法言说的伤痛。因为在龙翔路这一方土地上，我已生活了整整三十个春秋。岁月的痕迹，不仅刻在了我逐渐沧桑的脸上，更深深地烙印在这间历经风雨的房子里。
当初购买下这处房子，就是喜欢屋后的那一大片绿，因囊中羞涩只能选择简装。那时候，生活的拮据让我不敢有过多的奢求，只求有个能遮风挡雨的温暖港湾。然而，随着时光的流转，儿子长大成人，家庭生活水平也日益进展。无数次想改善生活置换房子，最终还是舍不得屋后的那片绿和新鲜的空气，全家决定还是花血本把老房子重新装修，即为儿子结婚所用也为自己即将退休后的闲适生活。于是，我提前利用即将退休就可以领取的那三十七万多的公积金，请人为房子进行了一次全面的设计装修。不惜将房子从一楼到四楼的墙壁挖到红砖，重新植入钢筋水泥构建。水电排污系统全部更新，四个卫生间和厨房都推倒重来，甚至后面那堵承载着岁月记忆的墙和阳台也在我的决心下被推倒重建。把房子拆空重整修，于我而言，已不仅仅是一个居所，更是我们一家人梦想与希望的寄托。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与人开玩笑。当拆迁的消息传来，我的世界瞬间崩塌。看着自己精心打造的家园即将化为泡影，那即将付诸东流的装修钱，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刺痛着我的心。每想到这里，那种心痛无法言喻。社区人员一次次入户苦口婆心的工作，那一声声“95%以上都同意了，拆是必然的”如同一记记重锤，敲打着我脆弱的心灵。我抗争过，我拒绝过，我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的这片心爱的家园。然而随着劝说的队伍扩大，我坚定的心渐渐疲软。邻里们一次次地劝告我这建于 1985 年的房子，没有打地桩，是用五孔板预制板和木头建造的，随着时光的侵蚀，混泥土木结构的居所变得脆弱不堪。年久失修的柱子、栋梁，被白蚁悄然吃空，房子摇摇欲坠，仿佛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可能倒下。大多居民是把拆迁的消息，当作救命稻草一般，希望通过拆迁防患于未然。他们在这破旧的房子里生活得提心吊胆，每一次的风雨，都让他们的心弦紧绷。希望我能理解大家，不要因我家是重建房而耽搁大家的拆迁。要我明白城市的发展是必然的，个人的牺牲或许是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还有人正告我，你是体制内的一员，不能因为个人的利益而阻碍城市更新发展的步伐而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不能让单位领导及我本人因为我的固执都受约谈。一贯遵纪守法的我，还是拒签意愿书，承诺绝不拖后腿，大家拆我也拆。
十月的签约，如一场庄重的承诺。很多人赶集似得怀揣着对新生活的向往，毫不犹豫地在同意拆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笔一划，写满的是信任，是对美好未来的坚定信念。部分市民甚至上交了视为珍宝的房产证。我犹犹豫豫迷迷茫茫，在十二分的不舍与无奈中，在监控的拍摄下，颤抖着双手，签下了那份还没有甲方签字画押的拆迁协议（工作人员解释，到时统一盖好章给我）。那一刻，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心血在瞬间破碎。抱着房产证在签约处崩溃得泪流满面，在工作人员一声声别难过，拆了旧房换新房，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安慰声中我止住了泪水，我知道拆迁不相信眼泪！为了12月份能够顺利腾空，考虑到自己体弱经不起搬家的折腾，再者家父已是91高龄，无法适应租房的生活。为了让自己和老人能尽快在新的家园里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安宁，为了能早日拥有稳定的居住环境，我怀着对未来的期待，相信拆迁会带来更好生活的光芒。我也和绝大部分市民一样不惜举债购买了住房。
原本以为，拆迁会很快进行，生活能够尽快重新步入正轨。然而，命运在我最充满希望的时候又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现实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本来信誓旦旦说12月清空的，而过了12月居然没有了动静。如今，那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拆迁，却得知拆迁划分区块了，并且整个区块签约率需达到 100%。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颠覆，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人们的头上，也砸在了我的心间。原来满怀期待的眼神，瞬间被迷茫和无助所填满。那些举债购房的街坊们，原本以为拆迁是解脱经济压力的希望和来源，是改善生活条件的康庄大道。可如今，旧房拆迁变得遥遥无期，新购的住房债务却如沉重的枷锁，压得喘不过气来。拆迁，这本应是城市发展的进步之举，却在这一刻，成了我和已经举债购房的大多数老人们最大的伤害。在城市发展的洪流中，拆迁是关乎民生与未来的举措。然而，拆迁签约率变更为 100%，这一目标背后的难度，规划者们想必都心如明镜。以栋为单位的签约率要达到100%，大家可以理解，而一大片几百户的要达到100%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龙港这座农民城太具特色了，事事走在时代前沿，连拆迁也有“创举”！亲子鉴定、太空飞船的安全系数、北斗上天的精准度都没能达到100%。曾经拆迁动员大会上，激情昂扬给予希望的95%已达拆迁要求的承诺，瞬间化为泡影。假如签约时就明确地告诉我，拆迁签约率要100%才能拆的话，我绝不会有最初的抗拒签约及最后的举债购房的幼稚行为！在大面积的拆迁浪潮中，难免会有个别不按常规之人跳出“有理”阻挠。他们就像平静湖面中突兀的巨石，打乱了原本有序的节奏。要是合理地提出高于他人的赔偿款，争取属于自己的合法权益是无可非厚的；要是无理地抗争、超乎寻常的要求，不仅是对规则的践踏，更是对众多无辜民众期望的无情打击、辜负。因无理之人的存在，让无辜们的付出和期待蒙上了阴影。拆迁工作的停滞不前，举债购房者民生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社会的秩序将陷入混乱，原本规划中的美好蓝图将成为一纸空文。从2023年12月份清空成了空谈后，后面的所谓年后十五后、两会结束后、五一长假后启动等等，都是“路边社”美丽的传说。已经签约99.17%的“拆迁负”们一次次的奔波、询问、约见得来的信息都是会拆，追问具体拆迁时间时，100%这个硬条件成了理直气壮的挡箭牌。怎么处置那1户？说政府会去工作、真做不通就启动法律程序……签约至今，快一年了。望着那依旧没有进展的拆迁事宜，心中的希望一点点被消磨。这漫长的等待，对政府，对民众，都是一种无形的损耗。在这风云变幻的时刻，我只能祈祷政策能有正确的导向，能采取果断而有力的措施，斩断歪风邪气的根源，耐心细致地做抗拒者的工作，让他们明白，法律的尊严不容侵犯，社会的秩序不容破坏。同时，也要加强宣传与教育，让更多的人明白拆迁的意义和价值，理解这是为了全体民众的福祉，是城市走向繁荣昌盛的必由之路。在生活的大舞台上，我也常被命运的无常所捉弄，而拆迁这一重大事件，更是将这种无常演绎得淋漓尽致。我愤怒规则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更改，我的权益得不到应有的保障。而面对这强大的不可抗力，我很无奈， 我太渺小太无力了……每一个夜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焦虑与不安如同蔓草，在我的心中肆意生长。我常辗转反侧，思考着未来的出路。债务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了咽喉。生活的节奏被打乱，原本平静的日子变得举步维艰。曾经的欢笑和温馨，被如今的焦虑和愁苦所取代。以为房子即将拆，一台全新的空调、二台热水器给当时正在装修的朋友拆走了。在这没有空调的酷暑里，生活的滋味可想而知，一直纠结在要不要重新购买之中。本应安享晚年，却陷入这般困境，生活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感恩、感谢亲朋好友同事们没有向我索债，不然我真的会步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周围的房子都拆了，而我所处的那排房子就像一根破旧的擀面棍，杵在城市的当中。看着熟悉的街头巷尾，看着那老旧却充满回忆的房屋，心中五味杂陈。这曾经承载着岁月，承载着无数的欢笑与泪水的老房子。而现在、未来变得如此模糊不清，生活的方向迷失在这拆迁的风云变幻之中。即便如此，我依然在黑暗的困境中坚守，期待着那一丝曙光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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