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三-告别龙港政协的生涯

龙港两会结束了，有人问没怎么看到我。因为趁着这次地方换届，我年前已经跟相关领导报备，告别政协委员身份了。

在这两年政协生涯里，我还算低调，没有宣布自己履职，没有将政协身份印在名片上，甚至也没有发过朋友圈，只是在个别文章里有所提及。今天结束后，我才觉得可以跟大家聊聊，我加入政协的前后一些经历。

刚进政协的时候，曾经有人私底下议论我，说我靠三篇文章弄了个政协常委。我不否认，确实是因为我在网络上的影响力。但这又有什么不对呢？革命也好，改革也好，都需要笔的力量。

2018年4月，我在原牛三村账号（现三叔的酒馆）写出了那篇影响超出自己预计的文章。

在改革中不断落后的龙港

这篇文章阅读量破了10万，龙港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人看过这篇文章。用我老家一个同学的话讲，连他隔壁邻居的大妈都在讨论这篇文章，感觉所有人都在打听这个牛三村是谁。一些热情的读者通过各种渠道联系到我，一些你是龙港骄傲、才子之类的滥美之词也席卷而来。当然，讽刺谩骂的也有一小部分。

因为我在这之前写过鹿城区的中年危机，已经有了相关的抗赞抗骂经验，这次应对也算从容。当然看到那么多人跟我在家乡的话题上有共鸣，还是高兴的。市政府工作的朋友当时告诉我，龙港撤镇设市方案上报了，我的文章对于推动这事还有正面的意义。

这篇文章写完的一年后，2019年8月30日浙江宣布龙港撤镇设市。欣慰之余，我知道龙港的改革之路十分之难，于是又写了一篇

龙港市在温州的地位与挑战

当时不少人叫我回龙港弄点项目，赚点快钱。一方面我在龙港也没什么资源积累，另一方面对这些投机倒把也没有什么兴趣。有龙港读者向我反映波兰华侨徐女士的事迹。说实在，投机吹牛分子我见多了，我只是觉得她的事迹挺搞笑的，就顺手写了一篇

龙港刚建市，就来了300亿的大忽悠

没想到这篇文章也10万+了。徐女士大概是高估自己的能量和我的定力了，没有跟我有沟通，就找宣传、侨办的领导各种投诉。可我把她的事迹写的明明白白，她拿不出东西反驳，所以没人帮她。

龙港宣布撤镇设市三个月后，龙港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新城的垃圾厂。我本来不想介入这个事的。因为这之前，我刚写过一篇诸神降临浙南科技城
，直言反对温州龙湾那边宗教综合体的建设方案，面临的压力不小。

但是除了附近的恒大逸合城业主，其他向我反馈的龙港读者也越来越多。我看了看，觉得苍南和龙港在权力过渡期内做这事也不好，经不住又写了一篇

牛三 | 慎重，龙港新城的垃圾处理厂

这篇文章阅读量8万，有人说我卷土重来，让当地政府胆战心惊。其实没有那么夸张。据了解，苍南当时主要的领导在大会上还提到了这篇文章，也肯定了一些观点。所以这个垃圾厂的建设后来就搁置了。

恒大逸合城的业主说要众筹感谢我，被我谢绝了。都是领导的开明，我不敢邀功。后来他们纷纷到文章下方打赏。所以这篇文章有820人打赏，也是我所有文章被打赏最多的一篇。

到了年底，龙港那边联系我，邀请我进政协。我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一是我挺讨厌体制的约束，连银行的规矩我都受不了；二是，我有一定的社恐，一想到要跟那么多陌生中年人在一起开会什么的，就不自在。不过后来他们给我解释，政协是比较自由的之类，我也可以多个渠道发声。我想也是，进政协也是种人生体验，不合适再退出来。

我没有把进入政协这事告诉家人朋友，不过还是有同学在新闻里发现了我的名字。政协内部也有人在讨论我，甚至特地过来看看我长什么样。于是还是传开了。我已经多少年没穿西装了，还去临时租了一套。

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又把我推选成了常务委员。于是我坐到了主席台。上一次坐主席台，还是在温州浙大校友会的时候。

因为对我们的体制环境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也不指望在政协里能干什么大事，尽量低调。

我原来指望龙港特设一个副厅级，多来些省市下派的人，以方便推动改革。现实不是，而且领导干部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苍南龙港，这就导致搞城市的眼光缺乏，在上头的资源缺乏。在为数稀少的交流当中，我也能感受到龙港班子的一些迷茫。

我第一年的提案写了两个。一是建议设立鳌江流域联席会议机制，以缓解平苍龙无序竞争的局面。当然这个是需要上报争取温州支持的。后来有关部门答复我，列了一些龙港的规划等等。我说你们的答复好像离题了吧，这个联席会议机制的建议，你们觉得到底有没有意义，你们也没正面回答。然后他又打太极般的回复了我。

第二个提案是写加快农房集聚改造的。龙港的农村面貌太落后了，比如我家那穷乡僻壤，说了十几年新农村建设了，到现在也没变化。旧房子残破不堪，新房子又不让建。我也希望自己的父母和乡里乡亲，住的好一些。有关部门列了一些这方面的建设计划给我。可能我家那边太偏远落后，也不在他们近期要建设的名单内。

第二年的提案，我写了龙港要加快印刷包装产业转型的建议。当然，政协里面本来就有很多印刷包装老板，他们也有相关的提案。只是我觉得现在的很多政策都是不明智的，比如新雅这样的曾经龙头，不好好带领大家转型升级，而是利用挂靠业务撑住自己的规模，又拿了一个大地皮，做个二房东赚租金，这让很多小企业不满。还比如引入猪八戒这样的全国知名忽悠公司，喊出全球印艺基地这样假大空的口号，每年补贴那么多财政，也没见多少实际效益。

收到提案答复后，他们还会电话求好评。这倒让我意外，怎么不是第三方部门来寻求好评。在电话里，我也只能含糊说满意了，不想为难他们。

去年两年结束后，我心有不甘，就顺着提案思路，又写了一篇文章

牛三 | 龙港的产业困局

当然，文章的尺度还是收缩了。其实龙港印刷包装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当地的有些企业主、政府官员的思维太陈旧了。

除了开会，我也试着主动能给龙港做点事。因为我是常委，开会也比一般委员多一些。有次我看到会议材料里提到龙港计划在杭州设立科创飞地，于是联系了在杭州做科创飞地比较成功的一个温商，看看能不能促成一些合作。龙港一个市领导安排了经发部门跟我对接。没想到经发部门的负责人一上来就质疑，苍南飞地都搞那么糟糕，这搞得起来的啊？

我当时非常生气。苍南搞不好，不代表你们就搞不起来，瓯海就搞得挺好，今年还要扩大场地。温州市里这两年在上海、杭州的飞地建设力度也挺大。再说了，你们不搞飞地，你们写进会议材料做什么？他说不是他要写的。总之，即使有市领导的牵线，这个经发局领导还是一副不屑的态度，仿佛我给他们带来麻烦似的。这事就没了下文。我还被温商朋友笑了。侧面也反映龙港的一些管理、规划工作比较乱。

还有个做产业基金的朋友，问我有没有可能在龙港落地一个项目。这年头，做产业基金忽悠政府的事情不少，但我觉得这个朋友相对可靠，又有一些省里资源，加上我自己就是这方面出身的，可以协助把关。于是我也向龙港那边反馈了，同样没有得到积极的回应。

后来，有个做新材料的企业主朋友，想拿地建设项目，问我龙港那边有地可以拿吗？我说算了，龙港的事我也搞不清楚，你还要拿地，那更复杂了。

龙港的一些企业主朋友也有找我交流，他们也都诉说了在龙港办企业的难。就我自己的感受而言，温州的营商环境在浙江是靠后的，龙港又在温州靠后的。

当然龙港的发展，不是几个官员的事情，上头给予的配套支持不可或缺，下面的市民素质也很重要。我曾经被拉入各种龙港群，发现里面不少人地域骂，骂灵溪，骂鳌江。我就都退了。我的观点只要不符合他们口味，他们也骂我。城市的塑造，也需要市民的素质提升。

龙港设市两年，去年经济在温州倒数，被温州市长公开批评为吃得多，吐得少。这是要反思的，当然不仅仅是龙港层面的反思。对岸仍是镇的鳌江，看起来势头还是那么猛，这让龙港这边坐立不安。改天有机会，我就此再专门写写我的看法。在政协这两年，对这个问题也有了更深的看法。

很多人把政协委员当做官员一样的身份。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我，也都是常委、委员的称呼，让我好不习惯。我记得第一届政协会议还没结束，就已经有人递过来的名片上已经印上政协委员的抬头了。老家那边有人以为我能量很大，找我托关系办事，基本上我都推了。

曾经还有某单位负责人，通过中间人想认识我，但又希望是我去他那边拜访他，原因竟是我是龙港政协委员，他是温州政协委员。我说，我不去，温州政协委员很多，但温州金融大叔只有一个。当然，中间人应该没有把我原话传给他。

相比于人大代表的表决权，政协委员只有参政权，也就是在旁边看看，建言、监督。我发现自己加入了政协，反而失去了建言监督的能力。我对这两年龙港的政府工作报告有一些疑义，比如龙港曾提出八大战略新兴产业，而温州也才要搞五大战略新兴产业，搞得起来吗？只是大家发言的时候，都说这个报告做的如何如何好，我在那种场合下也只能默不作声。我可以不说话，但尽量不说违心的话。

对于温州的发展，这么多年我也努力过了，无力参与了，所以才来了杭州。而对于龙港的发展，在这两年的政协委员生涯里，我也惭愧自己没做什么贡献。此外，我发展重心也在杭州了，所以腾出一个位置，给更有需要的人。

最后想说的是，在这两年里，也得到了很多领导、委员的关照与认可。他们中有的人，做调研写提案，认真细致，比我要优秀很多。希望他们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为龙港的发展，为龙港的百姓发声。龙港改革的道路注定是曲折的，需要更多人更多时间的努力。在杭州的龙港人，温州人，也可以跟我们多联络交流。

文章来源：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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