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61岁,万万没想到在人生的秋天还能迎来一场"艳遇"——如果那能称之为艳遇的话。
事情要从一年前说起。那天我正在公园遛画眉鸟,手机突然"叮咚"一声。自从下载了那个中老年交友软件"夕阳红",我的手机就像开了闸的水库,各种打招呼的信息哗啦啦往里灌。
"您好,可以认识一下吗?"一条语音消息跳出来,声音温温柔柔的,像刚出锅的糯米糍粑。
我推了推老花镜,郑重其事地打字回复:"您好,我是林元意,很高兴认识您。"
对方很快回复,还是语音:"我叫瑞琴,41岁,在超市工作。"
41岁!比我整整小20岁!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足足三分钟,最后颤抖着打出一行字:"您是不是发错人了?"
"没有呀,我就喜欢文化人,一直关注您的公众号,听您写的故事。"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看您资料里写的望里人说望里事,我外婆就是望里罗厝村的,真好。"
就这样,我和瑞大姐开始了长达一年的"柏拉图式"网恋。说是网恋,其实更像是一场跨次元的交流——她只发语音,我坚持打字。就像一台老式收音机在和一本新华字典谈恋爱。
"林老师,今天超市西瓜特价,我买了一个,可甜了!"她的语音总是充满生活气息。
我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复:"西瓜性寒,不宜多食。《本草纲目》有云..."
"哎呀您说的什么呀,我听不懂,您发语音嘛!"
"我习惯文字交流。"我固执地坚持。
就这样,我们维持着这种奇特的沟通方式。她给我发菜市场见闻,我给她发唐诗宋词赏析。神奇的是,居然持续了一年。直到那个改变我生活的夜晚。
那天晚上十一点四十八分,我正戴着老花镜研究《解决钉子户指南》,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瑞大姐的语音通话请求!
"喂?"我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差点把保温杯打翻。
"林老师..."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背景音嘈杂,"我在'豪轩宾馆'你来不来?"
我的血压"噌"地就上去了。"什么?现在?"
"嗯...我开好房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电话就断了。
我坐在摇椅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一个地方涌。我颤抖着打开衣柜,翻出那件十年前买的、只在女儿婚礼上穿过一次的西装。
"爸,大半夜的您干嘛呢?"小女儿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
"我...我出去散步!"我慌慌张张地把一瓶风油精塞进口袋——听说现在年轻人都用这个。
开车前往宾馆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八十集连续剧。41岁啊!比我小20岁!虽然她总说自己"不识字",但这不是更显得纯真可爱吗?
灵溪城中北路53号"豪轩宾馆"灯火通明,我昂首挺胸走进去,前台小姑娘狐疑地打量着我皱巴巴的西装。
"203房。"我故作镇定地说。
"先生,203 已经有人入住了。"
"啊?"我愣住了,"那...那给我开一间附近的。"
"202 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掏出身份证的手都在发抖。
刷了128块钱——比我一个月的话费还贵,我终于来到了 202 房间。关上门,我立刻给瑞大姐发消息:"我已经到 202 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没有回复。
我又发了一条语音:"瑞琴,我到了。"
还是没动静。
我坐在床边,开始检查自己的形象。头发有点乱,我用手沾了点自来水捋了捋;西装领子有点歪,我对着浴室镜子整了整;想了想,又往耳后抹了点风油精——据说这是"斩女香"。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消息从期待变成焦虑:"你在哪?""是不是走错房间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凌晨三点,我的消息已经变成了愤怒:"你什么意思?""耍我玩呢?""我61岁的人了经不起这么折腾!"
天蒙蒙亮时,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退房。前台小姑娘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老年痴呆患者。
第二天下午,我在超市门口遇见了瑞大姐。她挽着一个壮实男人的胳膊,看见我还热情地打招呼:"林老师!这么巧!"
我压低声音:"昨晚怎么回事?"
"啊?"她一脸茫然,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昨晚同事聚会喝多了,乱按手机,是不是打扰您了?"
她丈夫警惕地看着我:"这位是?"
"哦,这位是林老师,中通快递公司法务部主任,经常在公众号里面写故事,很会吹牛的那个…"瑞大姐笑着说,"就是老爱发文字消息,我看不懂就懒得回。"
我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128块钱啊!还有我那瓶珍藏多年的风油精!
"不认识字的朋友不能交。"我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说,转身就走。身后传来瑞大姐的声音:"林老师,下周超市鸡蛋特价,我给您发消息啊!"
发消息?我苦笑着摇头。这次,我一定要回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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